直播稿1.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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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二期认知写作学的时候,「最小故事」就吊足人胃口。而后追读有关的书籍,才知道最小故事隶属于故事语法、故事语法隶属于叙事学,叙事则是一个更大更深的坑!我就像一只鼹鼠,有天掘到了「决策」这条坑道……这次分享,是一次挖通坑道的学习汇报。
在构想分享题目的时候,「故事」是我脑海里第一个迸发的念头。第二期的认知写作学是发端,开启了我的追索之旅。因为实在是抬头不见低头!我的生活、工作、学习,处处跟它狭路相逢。
我是一个四岁男孩的妈妈,孩子只要听到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」就两眼发光,在疯玩了一天后的睡前时刻,故事是最安全无添加的「镇静剂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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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圣诞故事:何以成就一个故事?突变。
(不想被吃掉的姜饼人)
我的第二个身份是教育工作者。在教育研究领域,叙事(Narrative Inquiry)是显著的质性研究方法。无论儿童观察、记录教育故事、儿童心理疗愈、还是具体到教学方法(比如应用戏剧)都能见到它的身影。
- Vivian奶奶的故事计划;故事知道怎么办;童话药书。
http://www.makebelievearts.co.uk/
第三个面向,是作为 启发式 (heuristics)的故事。因为我平时也做些设计服务项目,前端后端很大头的工作是做用户调研,调研工具箱里当然也少不了storytelling。决策或设计方向,其实多数取决于前端的调研、理解、洞察。所以尽管设计模型分很多流派,但总归来说:
讲述和分析故事,是获取洞察的重要通道。
到这儿你很明显能看出来:只要跟人有关——当我们开始关注个体的经验、,故事就像密信一样显形。对于这么熟悉的老朋友,我们真的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来谈论它吗?纽约大学研究教育心理学的教授杰罗德 · 布鲁纳对此有个绝妙的比喻:小孩子能很熟练地分配弹珠,但对这背后的数学原理毫无概念;古埃及人不懂得所需的几何学原理,但他们仍然造出了金字塔。换言之,「做」跟「理解」之间,往往呈现一种不对称的状态。虽然我们对叙事非常熟悉,但并不太理解它究竟如何「将平凡小事摇身变形」(transfigures the commonplace)。
处于对以上这种「理解」的孜孜以求,不同领域的人从不同视角去切入做研究:文学、心理学、经济学(决策研究)、教育学、设计;你跟爹妈唠嗑、养娃、做产品、开会、写作、演讲、带领工作坊……它都在那儿。2016年豆瓣的年度图书榜单刚发布,每年都有那么多新的小说出版、每个人都有独特的 Lifestory……足见,这是一座多么丰富的矿产!即便是我这么不深入的观测者,进入这个交错复杂又彼此折射的世界,都感受到了其中迷人的炫目。
泡在开智的同学,对马奇以及「追寻智慧的三种人」应该都不陌生吧。笛卡尔信徒、讲故事的人、适应者,马奇的厉害之处在于集齐了三种智慧,统合于一身。我进一步想问的是:为什么马奇用文学作品来作为「领导力」这门课程的教材?(串线到作家部落)可能的解释,似乎可从艾柯的《一位年轻小说家的自白》中得到佐证。
艾柯的观点是:我们跟文学世界中的人物一样,生活在一个信息不充分的世界里,不小心跟命运不期而遇,就悲剧了。在马奇关于组织决策的视域里,决策者/管理者不也面对着充满信息噪音和有限样本的世界吗?经由文学作品的构筑,能够让人看到人在真实世界生活的状态、人与之发生互动的世界的全貌。文学里有一个「小世界」,能让行为科学从中汲取丰富的素材;同时,堂吉诃德这样的「理想人物」,让马奇的志趣得到展现和抒发。
无论是叙事学里说的「最小故事」、心理学里说的「隐喻空间」,指向的都是这个意思: 故事是世界的模型 。通过故事这个拟真原型,我们保持安全距离地去触摸真实的世界。
存在距离,就允许我们置换位置。文学院的文本细读课往往会要求分析「叙事视角」,因为文学创作可能就是通过视角的切换、交错、复合来实现革新的。
从通识阅读的角度看,叙事视角的意义何在?时时刻刻提醒你: Jump out of box. 我渴望练就一种本领:对于同一议题,能够切换不同领域视角来看待、分析。理查德 · 威尔金森(Richard G. Wilkison)写过一本书叫《不公平的苦痛》:
不列颠半数以上地区,每年穷人死亡人数比富人要多八万左右——比死于十多年前出现在这里的艾滋病的总人数还多得多。这种大范围的死亡状况,算不上流行病,因为贫穷不是关于流行病的传统故事的组成要素:它不带菌不够资格被纳入流行病中。那么,我们为什么不重写流行病史,将贫穷的杀手影响纳入其中?简单的回答是,流行病的故事是由医学流行病学家讲述的,不是由经济学家或改革运动家讲述的。
在社会科学领域,视角的改变,带来新的参照点、新的观察结果、新的洞见。对此的描述,巴黎索邦第五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多米尼克·戴泽用了一个我特别喜欢的词:灵动性。转换视角并不取消冲突、矛盾或控制之争,而是推动和解、拓展,达成理性、感性和冲突三者的互动。
克莱因不也是转了个视角,才挖掘到了一个新的分析模型吗?在决策研究者手上,故事如同一个认知的棱镜,折射出人们思考机制的多维镜像。
在《如何作出正确决策》开头,加里 · 克莱因就讲述1985年拿下投标后,他和团队是如何在「预设」跟「落空」之间打转,他很实诚地展现自己处处碰壁甚至焦头烂额的情节,最后干脆冒险进入一个个故事,去筛检、分析、归类、提炼……最终整合出人类在自然情境下所使用的决策机制——「力量之源」,建构了RPD模型(Recognition-Primed Decision-Making Model),拓宽了人们理解决策行为的边界。
为什么克莱因的研究称得上是一种革新?不妨先回顾一下经济学视域下的决策研究:
从边沁「效用最大化」功利主义起源,认为人是绝对理性的「经济人」,可以通过「效用函数」来分析、指导决策行为;赫伯特 · 西蒙则发现人不可能穷尽所有利弊可能再做决断,他把人比作「海边的蚂蚁」注释1
:爬行路线的复杂不代表蚂蚁具备复杂的认知能力、顶多说明海岸线的蜿蜒复杂。西蒙的「有效理性」洞见某种人类的局限性,更把人当「人」了;到克莱因引入「故事分析」,这种框架的转变,实际上带入了一种更整全的视角,更看到人的真实活动是处于动态的境脉(Context)之中额——这跟文学作品里探讨人的复杂性、世界复杂性形成合流;同时他还能用科学模型把这种难言的复杂给简化了、变得可以分析。我理解,他的「牛」,牛在这里。
故事模式处理人的意向、行动及其变化和结果,着重的是整体过程和特殊经验;典范模式则试图找到超越特殊经验的抽象原则。克莱因做到了两者的平衡或者说连接吧。
如果你也认同:成长更倚重于「过程」甚于「结果」或「数据」,就不难理解教育者对故事的热爱了。
我最喜欢的教育书籍或人物,比如Vivian Paley ,代表作《共读绘本的一年》;Sam Swope《我是一支爱写作的铅笔》;国内也有类似的老师,以前在微博上还叫「6年1班」的 ID 我就关注了,后来出书了——基本是用故事讲述出来的。那些场景、对话、桥段……也许并不陌生;但是经过了被记录、组织叙述出来、被听到的各个阶段,我感觉每个阶段发挥的威力都不一样。所以我也开始记录一些这样的小片段。
我相信,对一个孩子最温柔的注视,就是去倾听他所叙述的;关注人的故事(lifestory),是想要无限趋近去理解他人的努力。
往往,「听故事」的要求要比「讲故事」的要求高。这个请自行体会~
故事是世界的模型。那么,故事的模型又是什么呢?我试图去梳理故事的模型,是因为:无论是文学阅读还是决策研究,乃至传播演说,都不会脱离故事模型的几个维度。上图吧:
时间有限不详细展开,可以看拓展阅读 &注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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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例两个 1、在课堂上运用故事结构
注释2
2、运用「英雄之旅」鉴别给孩子的读物。为什么《野兽国》得以成为童书经典之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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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例一个罗尔的选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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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D:如何作出艰难决策
[1] 西蒙决策理论的核心概念和根本前提是“有限理性”。对此,西蒙的研究中有一个著名的“蚂蚁”比喻:一只蚂蚁在海边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的沙滩上爬行,蚂蚁爬行所留下的曲曲折折的轨迹,绝不表示蚂蚁认知能力的复杂性,而只表示着海岸的复杂性。当我们把人当作一个行为系统来看的时候,人和蚂蚁一样,其认知能力是极其单纯的。蚂蚁在海边爬行,它虽然能感知蚁巢的大致方向,但它既不能预知途中可能出现的障碍物,其视野也是很有限的。由于这种认知能力的局限性,所以每当蚂蚁遇到一块石头或什么别的障碍时,就不得不改变前进的方向。蚂蚁行为看起来的复杂性,是由于海岸的复杂性引起的。同样,人们在决策中就有点像这种海边的蚂蚁,只能根据有限信息和局部情况,依照不那么全面的主观判断来进行决策。
[2] 引自《为什么学生不喜欢上学》Chapter3
161230 创建
161231 增补
170109 与@子午鸟 通话后,调整内容如下:
- 我和「故事」的故事
- 一则圣诞童话:「故事」与「决策」有啥关系?
- 一个生活故事:故事的语法-英雄之旅
- 英雄之旅教你挑童书:为何《野兽国》得以成为童书经典?
- 克莱因的故事工具箱:沉淀知识、认知模型
- 故事的副作用:罗尔的选择
170112 最终调校内容。新大纲以下:
- 像鼹鼠一样阅读
- 我与「故事」的故事:追索之旅
- 故事思考 VS 典范思考
- 故事教会我的三件事
- 跳出盒子
- 成为英雄
- 故事会有负(副)作用
- 结语:世间只有一个故事